永无国 章一（四）
四
正当沈夜觉得自己的脑子要被这些洪流冲炸的时候，他尚不强壮的身体内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勇气，那是困兽在逼到绝境中后天性中的求生本能，这种突如其来的力量让他发出一声压抑着的嘶吼声，而后往前冲了数步。
那些咒怨似的声音却不依不挠地跟着他，仿佛一定要将他拉入那无穷无尽的深渊里面，而远处的光芒看起来那么遥远，像是穷尽一生之力也到达不了。
——滚开！他无声地呐喊着。这一刻他不想管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是真是假，也不想知道未来那些事情会不会发生，他双目赤红，心中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。
他所能看见的一切，在这地狱般的景象中，只有小曦最后惊慌的面孔和那滴落下来的泪。
“滚开……你们都滚开！”他终于自胸腔中吼出了一句话，千年来沉寂的矩木因着这声嘶力竭的呼喊似乎跟着颤抖了一下。
……什么过去，什么未来，什么拯救什么失败，此刻他什么都不想管。
那些手臂般的汁液也似乎畏缩了，它们小心翼翼地停下，打量着滚在地上鲜血淋漓的少年。
他咬着牙，一步步往前爬着，自脖颈以下的剧痛让他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，只能依靠两只胳膊支撑着自己，艰难地挪动，而后留下一地的鲜血淋漓。
不能后退，不能被它们捉住。
哪怕现在，只有往前爬的手臂和意识逐渐开始模糊的头脑是属于自己的，他也绝不能后退。
最后他终于挪步到了那光芒所笼罩的区域当中，而此刻除了眼睛，他已不能控制自己全身的任何一个部位。那些追逐哦他而来的汁液在碰到那光芒的时候，猛的退缩了，而后像不甘的毒蛇一样，在周遭徘徊了许久，最终逐渐散去。
“……小曦……”他无意识地喃喃道，少女在不远处，被那光芒温柔地包裹着，闭着眼睛漂浮在半空中，脆弱又美丽。
——终于……
他听见一个声音叹息般地在他耳旁响起。
——你是……谁？
那声音苍老又年轻，沈夜心中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，这充满神性的语调，自己应该是知道它是属于谁的。
——这是你第一次来到这里。是依仗了……它的帮助吗？
忘川刀柄被一道光芒托起来，停驻在了沈夜眼前。
——将自己的信念寄托在一件物事之上，跨越了时空的界限送到你的面前……这人，真是了不起。
……他在说什么……
——流月城高居天际，不受下界浊气污染，然而这对于你们族人，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。
——我以为你们终究会走出这迷局，却不想这么多年，你们竟裹足不前。
沈夜的视线中此刻只有那柄忘川，在一片光芒中，他似乎看到了那刀应该有的样子。
……思念……执着……无论如何都要再次相见……吗？
然而那声音还在继续。
——那些不愿离去的魂魄，日夜侵蚀着这矩木，只一滴神血，勉励维持矩木繁茂已属不易。
——现在我将选择交予你。你是愿意如以往一般，被先祖们的怨念侵蚀附身，还是在我的帮助下——拯救流月。
……拯救……流月？
他眼前蓦然闪现了将他送进矩木的祭司队伍，父亲漆黑的背影，和那些终日凄惶的族人。
巨大的石头穹顶像一个鸟笼，将他们困在离天空一步之遥的地方上千年。
拯救？为何要拯救？他们……那些人，将自己和小曦放逐，却还要自己去拯救他们？当真可笑！他恨不得这一切、这流月城、这矩木统统毁灭了才好！
然而——
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天，那时他正无所事事地坐在偏僻的矩木枝叶下，是流月城为数不多的好天气，而后一阵微风吹过，那突然出现的人如一个不约而至的梦境。
他突然仓皇了起来，他想那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啊，自己怎么可以忘了他。
怎么可以在还没相遇的时候便忘记了他。
“我愿意……”他终于抬起头，嘶哑着声音说，“我愿意。”
那光芒明亮了数分，似十分欢喜。
——终于……终于……
他最后听见那叹息似的声音，而后温柔的光芒将自己和沈曦都笼罩。
于是未来，突然多了无限个可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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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真是太能废话了。
铺个垫都能铺这么长……